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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红白玫瑰(第1页)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①立冬至小雪之间,是北方寒潮越过秦淮线前,江南难得的回温光景。吴优和李执开始了他们的同居生活。人和人的关系,远看像隔着层窗棂纸,影影绰绰、捉摸不透。可也能映出轮廓,浸染月痕,阻不断风声。当初决定结婚,吴优提了三个要求:第一,为期两年,一切财产分离;第二,任何时候,她想结束就中断;第三,相处的任何事情,她不喜欢就叫停。李执点点头,没有一句异议。只是提出斟酌许久的要求:搬过来和他住。吴优抬眼看面无波澜的李执,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浑话。其他人也看他,狼子野心终于不装了啊李执是一点也不心虚,拿出刚刚签的顾问合同。吴优当然不会白给他帮忙,她的时间很贵!年前为一个起势阶段,元旦是新品牌宣发的重要窗口,两人本来也有紧密联系的需求。嗯,这关系真的很商业!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好像真的很坦荡,只有她在矫情。他还在吴优耳边低声许诺:别担心,我决不碰你,除非你主动。她主动想得真美……李执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像把她当室友一样。这套房子次卧也带洗手间和阳台,她住进去有专属自己的空间。而且李琢平常都在家,仿佛他们仨真是合租一样独立,互不干扰。你怕我谁怕谁吴优莫名地相信李执的许诺。她最近也懒得找房子,一个人住了两年早有点腻。之前幻想过跟琢子一起住,只是没想到还要加上她哥哥……兔姐来帮忙整理时十分羡慕,表示她想把李执踢出去,自己住进来。李琢跟着应和,她刚刚毕业,觉得要梦回大学女寝。兔姐抿嘴笑:行啊,这是有了姐姐,忘了哥哥啊!趁这会儿吴优下楼取东西,兔姐决定点化下面前的琢子:等悠悠住进来,要当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李琢一整个不知所以然……你不会真以为你哥和吴优之间很纯洁吧都是26岁、成年男女、盘条靓顺!兔姐给了她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可他们又没正式恋爱啊。行吧,他俩打哑谜只把你给骗了!兔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整间屋子最后一个单纯的人。吴优终于在客厅把一箱箱的物件安排妥当,收藏的成套杯盘在餐台上归置整齐。准备进卧室把窗帘换个暖点的颜色,她其实挺挑剔麻烦的。你只要别把房子拆了,我没意见。李执从房门口走过,回应她的征询。吴优看着他开门取外卖的食材餐盒,朋友们比较多,待会儿一起吃火锅,庆祝她乔迁。她客气在旁边帮他摆盘,没话找话:你这套房子什么时候买的我书读得少,钱赚得早,以前买起来容易。你书读得厉害读得久,现在买就得加点难度。李执答非所问,故意气她……你知道有个词儿是形容你们这种人不吴优下套等着他问。李执偏偏放下手边的盘子,回身到厨房专心洗水果,不搭理她。他心里门清儿,第一次陪吴优参加前任婚礼,就瞟到她跟闺蜜萧薇的聊天对话框:他这个人品味还行,不太暴发户!怎么会有这么损的女人,夸人比骂人还难听……萧薇进门转了一圈,叹服李执:你挺可以,把她糊弄进婚姻了。假的。吴优备注。假的好,假的按契约行事。真夫妻没有约束,只依靠感情的维系太脆弱了。什么鬼逻辑,吴优的朋友和她一样颠吧。沈南雨是和兔姐一起过来的,他俩确定恋爱时,沈南风还感慨进程快。扭头李执吴优都领证了,他俩倒成慢的了。重要的从来不是早晚,而是时机。萧薇踢了踢沙发上的吴优:陈宴真的不理你了吴优想起陈宴崩溃撕裂的样子,有点头疼。嘴上说出的话依然硬气:我交待了他,不准把我结婚的事透漏给家里。她的户口本是找借口拿出来的,父母也无法想象她会这么大胆吧。陈宴却懂,他直喇喇指出来:你喜欢他,别不承认。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就像高考前的夏天,她偷偷半夜三点静音看欧冠淘汰赛。吴优总是自顾自地做事,她懒得跟别人解释。可她再压抑,还是会悄悄顺应内心真实的渴望,掩人耳目地默默行事。有些情感像潺潺不绝的暗河,敲击在黝黯的岩窟中,发出隐秘的回响。她想结婚母亲黎昕那里有大把的人选,可她一个都没见。一贯谨慎聪明的她,做任何事肯定考虑妥当,这场婚姻却是她人生第一次冒险。陈宴赶回来的那天晚上,在楼下摇着她的肩膀:你以前有想过自己会嫁给这样的男人么李执在露台上看着她沉默不语,没有反驳。嗯,她的朋友也觉得,他配不上她。夜风有点大,吹得人眼睛疼。*日子慢慢划过,猛然一股极端寒潮南下,沪城居然也飘起了雨夹雪。琢子跑到阳台上看那些弥足珍贵的冰粒子,李执在厨房忙活,总支使吴优打下手,不肯让她得闲。朋友捎来的现杀练市湖羊,不膻不腻简单红烧,正是应季。他伸手让吴优帮忙挽袖口,一一加入黄酒、葱姜、酱油、冰糖……最后稍收汁,撒上翠绿的小葱。真贤惠。吴优浮夸地表扬他。李执抬眼看她:男人给老婆做饭,应该的。故意窘她。没辙,吴优对这称呼已经免疫,早不似第一次那般耳热。她顺手把木质餐垫推过去,李执戴上手套,将砂锅放上来。琢子进来看到他们自然而然的一幕,竟然有种老夫老妻的怪异感。见鬼了……吴优也没想到一切挺融洽。18岁后就没怎么回家住过,工作后合租过两年、和室友只是点头之交。之后一直独居,不管多晚到住处总是黑漆漆的,现在竟然俨然生出一种家的感觉。她经常和琢子一起上下班,不怎么加班就八点到家。洗澡玩手机等李执回来,他和她一般会在客厅的长书桌那边一起工作。两人都是夜猫子,目前首要的是确定新品牌的一些前置定位和标识、形象,再进行流量推广和商业投放、渠道营销。到共同讨论的第三天,吴优终于明白了李执的阴险狡诈。原来他让她过来住,真是为了工作李执给她开放了很多权限,她了解他们公司整年销售计划(细化到月份和日均)、硬广投放和营销节点。吴优转换了视角,更多从创业商家、业务盈利,而不是平台服务、抽成收费的角度看商业。连续几晚工作到凌晨再分开去睡,这关系好像挺纯粹。*外面起了北风,屋里地暖有点干燥。李执低头看她只穿了薄薄的毛衫,发丝垂落在脖子上,在如雪的肌肤上有点显眼。吴优戴了幅框架镜,很少见的居家感。两人挨着坐,她身上清淡的香味一直晕染到他身上。李执突然生出一丝岁月静好的感慨,第一次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他为别人活了那么久,终于也能为自己谋划一回、自私一回。他心思动了,嘴上却还总是犯贱。捏起她鼻梁上的横梁、轻轻拿开。压低叫了她一声:无忧姐姐……干嘛戴这个不好看。吴优也就100度,不戴也行,但他凭什么说她不好看。站起身去开冰箱,拿出一听冷藏气泡水,狠狠喝了两口。他给她夺走:睡前不要喝太多冰的。吴优瞪他,他当没看到、就着把剩下半听喝完。真不要脸。她扭头准备回房,衣袖磨蹭,李执手指勾缠上她的手。没太用力,只是像藤蔓在风中扬了扬枝叶。大晚上怎么这么香喷香水干嘛给你闻的,喜不喜欢吴优冲他挑衅地笑了笑,其实只是白日残留的尾调。李执长臂揽过她肩,把人摁在怀里。单手扣住她毛茸茸的脑袋瓜,用唇回答她。喜欢,很喜欢。吴优无意识地摸到他另一只手,戴了两枚戒指。一枚是他们的婚戒,一枚是那枚旧戒指。他每日都戴着婚戒,但也每日都戴着那枚旧戒指。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心里有一丝酸涩蔓延,坚决地往外推拒,李执也没有继续。吴优换了副清明模样,嘲讽他:不是说绝不碰我李执瞪了她一眼:可能是你的香水太好闻了吧。是么,这款是干枯玫瑰调……喜欢闻就多闻闻。吴优冲他笑笑,头也不回、进了房间。李执轻轻笑了一声,她故意的,他知道。第二天早上,吴优看到他发的微信:悠悠,你喜欢玫瑰要不要我送你哪有人送花先问人要不要的!她没回他。到公司前台,一大捧99朵骄傲白玫瑰等着她签收。吴优心跳地有点快,认识李执这么久,他并不曾热烈待她。那晚陈宴目眦欲裂,压不住火气去质问李执:你说过不会追她。李执轻轻拨开陈宴不太礼貌的手,眼神清冷:我没追她。但你们领证了。你当我是热心吧……寒风之中,她在旁边有些难堪,看不透他的心思。吴优把花束拆开,分开给工位旁边的同事,敷衍着八卦眼神:追求者送的。无名指上的婚戒闪耀,兔姐看她一眼,真稀奇的关系。晚上回家插了一束在餐厅,琢子嘴快:优姐,你买花了追求者送的。一模一样的回答。啊李琢不太确信,这个追求者是谁会是她哥么喜欢你,这人品味不太行……李执捧着杯子,在旁边幽幽接话。琢子感觉太怪了。她哥变得不像她哥,优姐也不太正常。她跟沈南风私聊,经常感觉自己像他俩感情的桥梁。类比一下,他俩有点像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比如这会儿,他俩不知道为什么又不互相言语了。但李执会叫她:去让你的无忧姐姐来吃草莓……吴优出来边吃边问她:我周末去看你妈妈,推荐下带什么东西沈南风给李琢发了张照片:你看我工作室新换的吊灯漂亮不漂亮挺漂亮的。是,也挺亮的。他俩就拿你当这灯使呢!!!!沈南风的意思是自己倒成了电灯泡有人是这样谈恋爱的么怎么会有这样一对扭曲又变态的人你在期待什么他俩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嘛!我本来以为两个人可以负负得正,结果是难上加难李琢终于明白了当初兔姐的忠告,脑海中这俩人曾经的正直形象碎成了渣。转手申请了下周去北京的出差,远离一线观景位,美美睡觉。两人例行讨论完工作,吴优起身回房。李执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喜不喜欢他内心是有点紧张的,知道她一贯毒舌难伺候。客厅只开了工作台的筒灯,李执的视线里她的脸庞落在暗影里,并不明晰。我的香水是红玫瑰的。她勉勉强强地,别扭了一下。可白玫瑰像你。和你一样傲气、疏离……那你喜欢白的还是红的吴优的脑海里闪过很多:那个陪他上楼的长发瘦高女孩,那个拽着他衣袖的短发丰腴女孩,她们都比较艳丽,是更像红玫瑰吧。至于那个没见过面的瑶瑶他母亲说和自己有点像,那就是白玫瑰吧真是可笑,自己怎么会在脑子里装这么多无关信息,一定是工作量不够饱和!李执把她抵在墙上,把回答喂到她嘴里:我喜欢你。吴优不清楚他喜欢自己什么他们大多数时候并不合拍。可此时思考有点多余,凌晨是昨日与今日的交接。情绪也仿佛迷失在时间的缝隙里,像拢不住的蝶,肆意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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