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密集的雨点砸得脸颊生疼。樊璃猛地睁开双眸,还未来得及接受重生的事实,耳边便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议论声。“没想到七师姐如此无情,眼睁睁看着小师妹从封魔台失足坠落见死不救,那可是近百米高的地方啊,小师妹又不会御剑!”“幸好大师兄及时出现,接住了小师妹,否则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不过小师妹还是因为受惊,昏迷几日未醒,都怪樊璃……要我说啊,指不定就是她故意把师妹推下去的!”“残害同门可是大罪,不过樊璃是掌门最喜爱的弟子,估计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说的也是,樊璃定是仗着背后有掌门撑腰,有恃无恐,就是可怜了小师妹。。。。。。”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感受着伤口带来的真实痛感,樊璃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涌上心头,要拼命掐着大腿肉才能忍住不笑。环顾四周,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清晰,樊璃心下了然。她重生到了六年前,十八岁的时候,也是宋汐汐从珍宝阁走到阳光下,成为他们小师妹的第三个月。她之所以跪在这里,是始于三天前一场意外。天机宗是下修界第一大宗,坐落在蓬莱仙山之上,是所有修士向往之地。然,外界鲜少有人得知,蓬莱仙山存在着修真界最大的隐患——魔界入口。尽管入口在千年前就被上古大能封印,但如今结界已然出现了松动之势,需要定期加固。樊璃体质特殊,不会被魔气影响心智,因此加固结界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肩上。三天前,樊璃照常要去加固结界,同行的还有一名长老,以及几个内门弟子。其中有一名弟子名叫赵无常,是清风长老的亲传,此人倾慕宋汐汐已久。听说她对封魔台一直很好奇,便求清风长老带上她一同前去。这位长老一向溺爱弟子,很容易就点头了。不过只允许宋汐汐远远的看着,不能靠近结界,更不能登上封魔台。结果走到半路,有人赶来通报,说是清风长老的灵兽出逃,在山下被猪妖拱了,十万火急。清风长老一走,赵无常便无视了长老先前的警告,向宋汐汐献殷情,主动提出让她去封魔台近距离看看。樊璃第一个不同意,但赵无常这个人霸道惯了,放话说出什么事他负责,樊璃也就不管了。没想到还真才出事了。封魔台魔气躁异动,除了樊璃,其他人都当场失了魂。情势危急,唯有樊璃能镇住魔气,保全众人的性命。樊璃第一次独自应对这种情况,没人能帮得上她,难免吃力许多,根本顾不上其他。好不容易平息一切,樊璃也受了内伤,回过头才发现宋汐汐不知何时掉了下去,着实吓了一跳,赶忙御剑飞下去。然后就看见宋汐汐躺大师兄苏木卿怀里,一张脸苍白如纸,仿佛去了半条命,极是惹人怜爱。原来清风长老还是不太放心,便传音让苏木卿来盯着,于是赶来的苏木卿正巧撞见了从高处落下的身影,这才接下了宋汐汐。当时宋汐汐尚有一口气在,强撑着意识对苏木卿说:“大师兄,别怪七师姐,师姐不是故意的。。。。。。”然后就晕了。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尽管当时苏木卿什么也没说,但樊璃至今还记得苏木卿略带责备和怀疑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剑生生插进心口。而赵无常等人清醒后却仿佛缺失了一段记忆,并不记得封魔台上发生了什么。赵无常听闻心爱之人险些丧命,疯了一样把矛头指向了樊璃,还用全力打了她一掌。樊璃本就有伤在身,这一掌险些要了她的命。而后赵无常大肆宣扬是她暗害宋汐汐,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带跑偏,樊璃无罪也变成有罪,一夜之间,她便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当事人昏迷未醒,樊璃百口莫辩,遭到重罚!这次事件也是樊璃在宗门里口碑急转直下的关键,甚至影响了她在外的风评,有了一生洗不去的污点。在前世,哪怕这件事情过去多年,那些怀疑的目光始终存在,如盏盏鬼火阴魂不散,每每午夜梦回都要惊慌恐惧得流下泪来。今日樊璃跪在这里,就是因为不肯认罪,所以被云梦真人罚跪在弟子们上下学的必经之地,让人戳她的脊梁骨。师尊知道她最怕丢脸,屈打成招不成,便想用这种法子逼她认罪!在这之前,樊璃已经遭受过皮肉之苦,还被勒令不能疗伤。雨水浸湿了衣裳,伤口疼得指尖都在发麻,控制不住的蜷缩。樊璃一向怕疼,但她此刻竟有些享受这种疼痛。因为一切都是虚假的,唯有身体的疼是真的,她要铭记他们给她带来的痛苦,绝不重蹈覆辙。少女跪在青石板上,身影单薄,泡在冰冷的雨水里,看起来狼狈不堪,但脊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周遭的议论声忽然停下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掌门来了。樊璃睫毛轻颤,强行压下波动的情绪,缓缓抬眼。云梦真人银发黑眸,一袭庄重儒雅的深蓝衣袍,无形屏障将雨点隔绝在外,下界第一宗主自带威压,气场强大无比。“小七,本尊再问一遍,你可知错?”看着云梦真人嘴唇一张一合,樊璃脑海中却响起了另一道声音——“汐汐,为父已将樊璃的灵根抽出,待本尊将她的冰灵根嫁接到你身上,你就再也不会畏寒了。”樊璃隔着雨雾,望着云梦真人,好想问一句:师尊,你是不是早就想抽走我的灵根,用来补偿对宋汐汐的亏欠了。云梦真人自然不知道樊璃在想什么,还在耐心的等她认罪。短暂的静默后,樊璃无声笑了一下,垂下眼皮,说道:“弟子知错。”云梦真人闻言,颇有些意外。罚的这么狠都不肯服软,看来还是这招管用啊。其实这次事件他经过仔细调查后也知道樊璃是无辜的,本不该继续罚她。但是一想到宋汐汐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而樊璃还活蹦乱跳的,云梦真人心里就难受的紧。这些年,樊璃在天机宗平安健康的长大,反观他的亲女儿,在苦寒之地受尽苦楚,落下终生病根。他只要看见樊璃,就会想到可怜的宋汐汐。只有樊璃过得没那么好,才能填补云梦真人内心对宋汐汐的亏欠。所以即使知道樊璃无辜,云梦真人还是坚持要罚她。“你既然知错,可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云梦真人说道。樊璃直视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弟子没有残害同门,弟子认错,是错在没有保护好同行的师弟师妹,但最大的错误是不该由着赵师弟哄骗小师妹登上封魔台,造成今日之结果。”云梦真人一愣,当即明白过来樊璃的意思,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是说清风长老的大弟子赵无常故意为之?”樊璃眼神澄澈,坦然道:“对,是赵师弟非要让小师妹去封魔台的,我根本劝不住,师尊大可以去问清风长老,或是当时在场的师弟师妹。”“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云梦真人还有一丝怀疑。樊璃早就想好措辞,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虚假的愧疚:“弟子是觉得没有保护好师妹,该当受罚。”云梦真人一寸寸打量着樊璃的表情,须臾,他欣慰道:“你有此觉悟,甚好。”樊璃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前世,她因为平白受冤,内心气愤又委屈,一根筋的她非要和云梦真人硬碰硬,想赌自己跟宋汐汐谁更重要,结果可想而知。不但自取其辱,她一个内门弟子还被罚去外门做最脏最累的活,吃了许多苦头。重生一世,樊璃已经不在乎他人的想法了,师尊视她如宝也好,垃圾替代品也罢,她都无所谓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像前世一样愚蠢到底,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考虑。周围的天机宗弟子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原来始作俑者是赵师弟啊!”“早就听说赵师弟对小师妹有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该不会是因为被小师妹拒绝,因爱生恨,所以才……”“难道樊璃真是无辜的,是赵无常栽赃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