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在医馆便说柳道年这回是生死一劫。
“本就没好透,还巴巴往外跑。
冻了这大半天的,就是好人也给折腾坏了。
唉!”
可谁又知道他竟会自己跑去呢?
邓芷只觉天塌地陷,她一个在家从父,出门从夫的女人,见天的就是围着孩子丈夫打转,活到今日从没出去做过什么活计。
今日鼓起勇气同贵人当面致谢怕是她此生做过最大胆的事了。
如今柳道年一朝病倒,她才惊觉自己竟无人可依。
夫家亲缘稀薄,邓芷嫁过来时就柳道年便说自己家中只剩一个姐姐,多年前远嫁尚州,早就不再往来。
而她的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的邱城,哪怕是现在传信,也来不及。
邓芷思来想去,真真是绝望得手脚冰凉。
此时邓芷才发现,她竟是恨柳道年的。
恨他迂腐清高,教书经年不曾留下家财;恨他不知转圜,拖着病体一味逞强;更恨他只管自己身前身后名,丝毫不为他们母女俩做打算。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呐?
邓芷满脸泪痕趴在床边,累极昏睡过去。
也就不曾见着床上的柳道年慢慢呼出了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
“娘,邱城远吗?”
经受丧父之痛,柳莹的身子愈发羸弱。
现下小小一个人窝在邓芷怀里,瘦得隔着冬衣都能摸得出嶙峋的骨头。
“远呐,但没办法。”
邓芷颤抖着手将女儿的脸拢进斗篷,语音嘶哑中带着麻木和不甘。
“光是安葬你爹就将咱们家底全掏空了。”
“人总归是要活下去啊!”
母女俩的声音在漫天风雪里絮絮消逝,一辆驴车载着她们穿过城门,慢慢驶出京城驴车脚力慢,西五日的功夫才到三扬县。
车夫盘算着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自己怕是赶不及回京同家人过除夕。